两人回了如意馆,宫中很是热闹,原来今日早早地就传了圣旨,已到十五,各宫宫眷可会一会家人,新入宫的妃嫔们乍然离家,自然是极想念故人的,因为这一道恩旨,叫人人都欢喜起来。

    莫镜心的母家就在京城,现下她母亲带了妹妹进宫,又为莫镜心带了许多母家的各色用度礼物,将殿中的桌子堆得如同小山一般。

    与莫镜心同期入宫的还有一位吴玉夕,家世亦是不错,因此这一回同赵娇一般,封了充华,也侍了两三回寝,也算是得了皇帝高看一眼的人。她入宫前便同莫家有些交道,同旁人相比,与莫镜心更熟识些,因为莫氏得了宠,因此更留了一份心思,也常来如意馆走动一二。

    此时,她听说这几日莫镜心似是身体不佳,在太后面前也告了假,在宫中静养,因此特地来如意馆瞧莫镜心,她看着这桌子上堆得山样高的东西,不由抿嘴笑道:“姐姐的兄长可真疼姐姐,恨不得把家中好玩意儿都给姐姐搬了来,殊不知啊,这宫里头自然有皇上疼姐姐,皇上也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姐姐呢!”

    莫镜心本有心事,微微有些愁眉不展,可依旧强打精神笑道:“妹妹休要胡说。”

    吴玉夕指了一指那下头立着的两名侍女,笑道:“妹妹哪里有胡说?人人都说皇上今儿这一道圣旨是为着姐姐,怕姐姐想家,这才叫各家的家眷入了宫,各宫也跟着沾了光——姐姐您看,旁人都只允了一个奴婢入宫,单单莫家得了恩旨,有两名家婢入宫呢。”

    莫镜心勉强笑了一笑,又听得吴玉夕接着道:“再说了,皇上昨日又翻了姐姐的牌子,这可不是皇上心里头疼姐姐么。”

    昨日又翻了牌子,这意思是,昨日皇帝必然又同柳霓在一处……

    莫镜心的心口悚然一跳,不由自主抬头看了吴玉夕一眼,这宫中的人可是知道了什么?可是知道了自己不过是鸠占鹊巢?可是知道了皇帝唱的这一出狸猫换太子,不过是滴水不漏地他想护着的那个人?

    不会的,绝对不会,皇帝绝对不会叫人看穿他自己的心思。

    那日他的神情极是骇人,她从不曾见过如此神色的皇帝:“今日,朕便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出了这如意馆,你给朕安安稳稳地当好这宫中最受宠的妃嫔,但是关上这如意馆的门,你便给朕牢牢记着——”

    他略略一使劲,浑身无力的莫镜心便被扣入了他的怀中,两人似是亲密无间,可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却教她浑身发冷,教她惊恐到发不出丝毫声音来,“柳霓不是你能动的人,她比你尊贵千倍万倍,若是你敢对柳霓动一丝一毫不该动的心思,你们莫府的合族上下,便不用再见明日的太阳了。”

    她心痛如绞,可是他只是居高临上地瞧着她,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冰霜:“你错了,柳霓她不是朕的宠妃。”他顿了一顿,一字一句地道,“她是朕的命。”

    吴玉夕瞧着莫镜心脸色苍白,浑身几乎要哆嗦起来,忙倾身扶住她道:“姐姐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莫镜心勉力一笑:“无妨,歇息片刻便好,只是今日不能再招待妹妹了,改日给妹妹赔罪。”

    吴玉夕站起身来屈身行礼:“是妹妹叨扰姐姐了,姐姐千万顾念好自己的身子,待妹妹明日亲手给姐姐做些小糕点,再来看望姐姐。”

    说罢便告辞而去,出门之时却恰巧碰见了郑淣,郑淣素来不曾与吴玉夕打过交道,不过是在太后宫中见过几面罢了,此时郑淣位份本来比她低,于是虚虚见了礼,正待转身,却听得吴玉夕在后头叫住了她:“你可是赵大人府上的?”

    郑淣点了一点头:“是。”

    吴玉夕哼了一声:“这么说来,你同赵充华可是堂姐妹了?”

    郑淣微微一愣:“是。”

    吴玉夕冷

    冷地道:“那你回去告诉你妹妹,自己行为收敛着些,别以为自己得了宠便如此猖狂,免得以后带累了赵家上下获罪。”她伸出纤指,点了点郑淣的衣襟,“也带累你吃了大亏去。”

    郑淣本来疲倦至极,闻言却颇觉得有几分好笑:“嫔妾不明白,吴充华若是有话,大可同我那妹妹直接讲去,何必在这里夹枪带棒的对嫔妾说?”

    吴玉夕摸了摸耳坠子,用手绢子扇了扇风,嫌弃地道:“本宫自然是要同赵充华说的,今日同你说,也是敲打敲打你意思,你连这也参悟不透,真是身份低贱,愚钝至极。”

    郑淣也不气恼:“嫔妾本就是愚钝之人,与吴充华这等聪慧之人本来就有云泥之别,只是您在自己宫中训人也就罢了,今日跑在莫容华的如意馆来教训人,毕竟有所不妥吧?想来是再聪慧的人难免也会犯得意忘形的错,古人常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您说是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