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绥在床上歇了整天。

    其实她早就不难受了,春未却按着不让她起来,咬着牙冷笑:“夫人还是好好将养身子吧!要是照顾得不够周全,提督大人又该罚我了。”

    春未是真动了气,姜绥晓得她脾气,不敢去惹。坐监似的从早躺到晚,天光到入夜,也没人说话解闷,眼皮渐渐沉重。

    姜绥又做了个梦,这回梦里是一片火红。

    焰火熊熊,声若风啸。火舌舔过雕梁画栋,噼剥作响。烫金的匾额烧至红黑,模糊了内容,从殿门上坠下来,砸歪了跨门而出的男人半边肩膀。

    男人被砸得身子一斜,及时弓身护住了怀中了无声息的女人。

    “阿姐,还我阿姐!你这阉贼……阿姐,是我的!”殿内有人在烈火中嘶声叫唤。

    男人瘫坐殿外,背后是火光冲天,怀里是苍白素颜。

    “你不是最坚强的么?摔疼了都不掉一滴眼泪的……”

    “怎么就绝望了……你还有我呢,我告诉过你……等我啊……”

    “狐狸,上过战场,它已经是一匹勇敢的马儿了……我还没把它还给你呢……”

    “缠我的是你,舍我的也是你,我有些生气了,下辈子换我来欺负你……”

    眼前像是有红光跳跃,姜绥睡不踏实,翻了个身,恍惚间听见容澈说话。

    “拿个灯罩来,太亮了。”

    春未没好气地哼哼:“卧房本就不是办公的地界!先让点灯,点了又说亮,大人可真难伺候!”踢踢踏踏地去拿了灯罩,哐地一声扣上,阵仗之大险些没把灯给扫灭了。

    “手脚放轻些!”容澈皱眉,低声斥责,往床边望去,对上姜绥惺忪的睡眼,“……醒了?”

    姜绥没睡安稳,心口像堵着什么似的。睁眼瞧见容澈坐在桌前,面前放了一大摞文书,灯火如豆,只照亮桌面范围。

    这也不亮啊。

    又是在挑春未的刺吧?姜绥摇摇头,容澈从前气量挺大的啊,怎么现在老是跟人家姑娘过不去?

    姜绥披衣起身,走到他跟前。

    “醒了。夫君这是在做什么?”

    容澈放下手中毫笔,拉她坐在身旁:“你以为我能似你这般清闲躲懒?御马监,西厂,一帮子糊涂虫等我指点,时时刻刻不得放手,就连我成婚也要受搅扰。”点点面前的一份折子,“瞧,这便是昨晚的活计。”

    姜绥探头看了一眼,上头写着“祈年殿”字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春未跳着脚骂起来:“太放肆了!祈年殿有异,你竟不当时禀报,事了才想起来上折子!真是胆大妄为!你眼里究竟有没有圣上、娘娘!”

    容澈眼都不抬,缓声道:“本督以为娘娘身边的人都知道目不斜视,耳不旁听,原来却是这样的没规矩。朝廷机要,由得你乱看乱议?”

    刚给他扣了一顶大帽子,自己也被堵上这么一句,春未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不管不顾道:“你纵她看,凭什么我就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