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自家的谢谙急匆匆回景王府与沈晴鹤郑重道过歉后又趁着人不注意悄悄潜入落花时节,打开江景昀的衣柜,本想拿一件他的衣裳带上,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原因,大概是想求个安心。

    然而当谢谙打开柜门后却看见挂在正中央的白裳时,白裳的衣襟处已有脱线,袖口也染上几处墨渍,相比其他衣裳,料子也不算金贵,却被主人精心存放着。

    这是他准备送江景昀的那件衣裳。

    谢谙静静打量了许久,鼻子隐隐有些发酸,他稍稍走上前,把脸埋在柜子里,鼻尖正好抵在白裳衣领处,熟悉的兰香迎面而来,然而等待了半天也没有听见那道总是带着几分愠怒的清冷嗓音。

    “二哥哥。”谢谙沉默许久,双唇轻启,喉咙微哽,嗓音有些发颤,“我要走了。”

    “下次,我们再一起回家。”

    谢谙最后拿了件江景昀破旧的墨衫与他早年亲手誊抄的诗集,牵着那匹白马,离了京城,一路由南而下。

    赶了一天路找好了客栈准备的歇脚的谢谙在掏出银票的那一刻,看见银票上的印记随着掌心里的热汗而感动得面目全非的时候,登时瞪圆了眼,难以置信地细数着手里的银票。

    就在掌柜手里的扫把要按捺不住的时候,谢谙终于在一堆假银票里找到了唯一一张真银票,对上掌柜眸里那来不及褪去的戒备,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默默地把手里的天字号房牌放了回去,道:“给我来一间最便宜的吧。”

    掌柜见他有真钱的时候也松了口气,笑着招呼来小二把谢谙带去了最便宜的客房。

    “大宝贝。”小心竿把自己那笨拙的身子缩在墙角,借着豆大的烛光看着抱着被子同样往墙边缩的谢谙,幽幽道,“崽崽怎么感觉有点冷啊?”

    “冷个屁!阿啾──!”

    谢谙打了个喷嚏,把那又硬又潮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就一个纸人,哪里会冷。”

    “会的。”小心竿道,“大宝贝,崽崽想哈哈了,为什么哈哈能跟着小哥哥,崽崽就不能?”

    “我不也没跟着?”谢谙横了他一眼,“二哥哥不喜欢你,你长得这么丑,会丑到他的。”

    “那大宝贝你长得这么好看,不也照样没跟在小哥哥身边?”小心竿转悠着自己的大脑袋,不甘示弱地回道,“还是在小哥哥眼里,你也长得跟崽崽一样?”

    “你!”谢谙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自己捏造的纸俑气得说不出话来。

    “呀,崽崽说了大实话。”小心竿惊呼一声,然后笨拙地蹲下身,装模作样地把脸对着墙壁,一副小孩犯错后自动认罚的模样。

    谢谙:“……”

    妈的,不要脸的东西!

    夜已深,皓月一路追随着清风终究被半路赶来的浓云给藏匿踪迹,星辰见之愤愤不平,端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气势,最后也一同给叆叇云层给揽过去。

    就在谢谙睡得迷迷瞪瞪之际,就听见屋外响起一声瘆人的尖叫,比梨园花旦吊嗓都还要厉害,抑扬顿挫,绕梁不绝。

    谢谙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披上外衣走至窗边,打开与隔壁房间共用的一扇窗,刚打开一条缝就听见隔壁响起男子骂骂咧咧的声音:“大半夜开窗做什么!这么冷的天,你也不怕把你兄弟冻坏……”

    没能想到隔壁男子太会骂了,比那骂街的泼妇还要厉害三分。

    谢谙实在受不住,残存的睡意陡然间消失,他双手撑着窗台,纵身跃下,离开前还不忘催动灵力把那扇破旧的木窗阖上阻隔着那喋喋不休的谩骂,追随着那凄惨的声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