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蝉鸣声不绝于耳,元城并不酷热却也令人心头烦躁。

    殷未雪躺在榻上,头发花白的她潦草扫视了周边的一众人,什么姨娘,丈夫,子女都在,她有种错觉,这些人是不是都在盼着她死。虽然已是古稀之年,丈夫也老实忠厚,可是男人都喜欢莺莺燕燕的年轻女子。

    想她一生,父亲虽然是朝中大臣,却并不受重用,母亲祖上乃医药世家,自己却只会看个头疼脑热的小病。

    精通琴棋书画又有什么用,武艺不俗又有何用,她心中想要闯出一片天,但从小到大的教育告诉她,她只能听从父母的话,所以她一直是走着父母铺好的路。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嫁了个小官,日子虽安稳,但鲜活跳动的心却被一成不变的日常抹去了颜色,失了活性。

    现在拖着一身病,前不久喝的药一点效果都不见,她知道自己快死了,死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解脱。

    记得出嫁不过月余,安守本分的父亲却被别人当了替罪羊,株连九族,亏得她嫁与别人,不然她也人头落地了。但殷未雪心中却没感到过庆幸。

    自己是个女子,心中除了悲痛也无可奈何。

    心跳越来越弱,记忆回到了她十二岁之时……殷未雪睁开眼,她的丈夫并不在榻旁,那些姨娘以及嫡系庶系的子女都不在,她迷迷糊糊,嘴里喃喃道:“似乎是我的闺房。”她脑袋昏昏沉沉的,心里坚持着起床。

    推门而出,久违的阳光照过来,她眯了眯眼,下意识抬手企图遮住那刺眼的光线,缓过来一点,才开始环顾四周。

    她才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是个佝偻老人了,走起路来也不费劲。

    一个丫鬟约摸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丁香色的衣裙。莽莽撞撞地跑进来,殷未雪愣住了,积压多年的思念瞬间袭了上来,湿润了眼眶,她声音颤抖带着不相信,试探地喊了声:“春来吗?”

    本还皱着眉头的春来看到殷未雪站在院子里,立刻喜笑颜开的跑过去:“小姐!你醒啦!吓死我了你突然晕过去,我去把夫人叫来了。”话音刚落,就见一美妇人冲进来,

    她语气急促:“笙笙,笙笙,我的笙笙怎么了?”

    殷未雪眼中本就蓄满泪水,许久未见的阿娘忽然出现在眼前,她忍也忍不住了,任由眼泪滴落,扑倒殷夫人怀里喊了声:“阿娘~”声音软软糯糯,又带着哭腔,说不清是想念呢还是委屈呢。

    殷未雪对笙笙这个乳名并不是很喜欢,但阿娘喜欢便随她去了,只是以前总要纠正一下,但现在却无比希望阿娘多叫几句笙笙。

    “谁欺负我们笙笙了吗?怎么哭了啊?”殷夫人的语气无比温柔,听得人心都要化了。

    殷未雪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个劲的哭。她依稀记得她的美人阿娘早在自己16岁的时候就已离世,这都几十年了,她从未想过还有再见到阿娘的一天。

    等殷未雪哭够了,她也是一个劲的看着殷夫人,这是有多叫她想念,才能这样。

    “阿娘,刚刚女儿做了个梦。梦里你们都离开我了,你们还把我嫁了人,我过得…一点也不好。”殷未雪的小奶音抽抽噎噎的,十分叫人心疼。